山东淄博14家钢铁黑户关罚困局

阿里

“黑雪”之灾
　　“在铁山小区的任何一处，拿个磁铁往地上一放，马上就会吸满铁粉。”几年来饱受污染之苦的铁山小区居民常本凤边演示边抱怨道，“小区的北面和东面，仅一墙之隔，轰鸣的卡车就在你窗下运输铁矿石和煤炭。扬起的灰尘和夹着铁粉的‘黑雪’每天都会在凉台上积出厚厚的一层。这就是我们三年来的居住环境。”
　　为淄博市张店区铁山小区带来“黑雪”之灾的正是山东环保 “黑名单”榜上的最大钢铁企业——淄博铁鹰钢铁有限公司。
　　2007年7月4日，山东省刮起了有史以来最为严厉的一次环保风暴。在“整治违法排污企业保障群众健康”环保行动的检查通报中，竟发现淄博市多达14家钢铁企业均未办理限制类钢铁企业合法手续，环保部门无法对它们作出处罚，因为处罚它们就等于承认了它们的合法身份。于是这些多次上黑名单的钢铁企业不但没有受到过处罚，反而干得热火朝天。
　　居住在铁山小区居民大多是胜利油田钢管公司的员工。公司副总经理宋喜臣介绍说，2003年以来，铁矿石疯涨从240元/吨一路攀升到1240元/吨。原料价格的飞涨使得下游钢铁产品的价格持续走高。作为国内惟一的优质纯铁矿资源公司，金岭铁矿在没有任何环保手续的情况下投资2亿多元注册了“铁鹰钢铁公司”。从此，周围的居民就生活在料场的铁粉、烟囱的粉尘和昼夜不息的机器轰鸣声中。
　　从铁鹰公司开始投建的那天起，退休在家的常本凤不仅居住环境被彻底改变，生活中也多出了重要的一项任务——替小区800多户居民上访维权。根据常本凤的维权记录，小区居民先后曾多达70多次向淄博市、山东省，甚至是国家有关部委反映铁鹰公司未经环评、擅自上马钢铁厂的情况。令他们困惑的是，每次都是无济于事。
　　这也让常本凤和居民们感到异常困惑，三年来，像铁鹰公司这样未经环评的“钢铁私生子”为何在淄博市有增无减？为何这么多政府部门都无法遏制其对环境的污染？
　　罚不得关不得
　　山东是全国钢铁大省，淄博又是山东最大的炼钢生产销售基地。
　　由于淄博有着丰富、优质的铁矿资源，当地的张店钢铁公司多年来也积累了一大批钢铁冶炼人才，这为淄博大量钢铁企业的出现提供了条件。上个世纪末开始，14个钢铁企业先后都以“先斩后奏”的方式陆续在金岭铁矿周边地区搭台炼钢。可面对近年来刮起的一轮轮环保风暴，这些钢铁企业却总能在没有环评合格手续的情况下岿然不动。
　　淄博市环保局有关负责人介绍，淄博14家“先斩后奏”的钢铁厂普遍规模较小，属于限制类项目，国家目前允许其生产，也支持银行对其放贷，但始终没有任何审批手续，现在也不知道该如何补办。2006年国家发改委颁发了《关于钢铁工业控制总量淘汰落后加快结构调整的通知》，其中明确了新增和淘汰类钢铁项目的发展规划，却惟独没有涉及限制类既成产能的项目该如何补办相关手续。以至于淄博这14家钢铁企业一直处于黑户口的状况下生产。
　　在采访中发现，这14家钢铁厂是当地榜环保“黑名单”的常客，由于规模较小、不符合我国钢铁产业政策，环评手续的获批几无可能。目前我国钢铁项目审批权限统一收归到国家发改委，按照淄博14家企业的产能规模，国家发改委不会核准立项，环评手续更是无从谈起。
　　政策的漏洞也让当地环保官员备感为难：因为14家“私生子”钢铁企业没有合法的生产手续，因此环保部门不能对其处罚，因为处罚等于承认了其合法性。如果关停取缔，就其规模来说，限制类项目又是允许生产的。同时，这14家没有正式身份的企业有些已经成为省级甚至国家级节能减排的重点单位，这本身又是对企业生产资格的一种认可。而且，一个钢铁厂能为当地提供数千个就业机会，关停需要牵扯诸多政府部门绝非易事，而环保局并无行政执法权。
　　所以，明知14家“钢铁私生子”无法实现环评，环保局也只好一遍遍下发补办环评通知书。这14家“钢铁私生子”也就成了每次环保检查时“黑名单”的“常客”，而且罚不得关不得。当然常本凤和铁山小区居民四处告状也就于事无补。
　　常本凤认为，“正因为铁鹰公司看不到环评获批的希望，所以没有动力去实现环保指标，钢铁厂周围居住的环境也就难以得到改善。”
　“常客”之困
　　体制的漏洞使得淄博环保黑名单上14家钢铁长的问题久拖不决，但这些钢铁私生子在政策缝隙间获得了大量的利润。
　　根据铁鹰公司的有关材料显示，球团、烧结项目预计总投资1.05亿元。炼铁项目300立方米高炉两座，年生产能力70万吨，预计总投资1.6亿元，按照当时市场价格计算，项目建成投产后，可实现年产值约15亿元。
　　投入与产出巨大的差额使得淄博小钢铁企业有着丰厚的利润，加之政府又对其并无妥善的解决办法，淄博小钢铁企业的数量近年来不断被突破。
　　就在7月4日山东省政府发布的淄博14家未经环评的企业中，蟠龙山钢铁有限公司竟然不惜涉险、在没有任何审批手续的情况下动工建设507立方米高炉一座，目前已基本建成。
　　虽然山东省政府已经要求淄博蟠龙山钢铁有限公司立即停建，但是在蟠龙山公司现场却发现，弥漫着刺激性气味的工地上却是一片繁忙的景象，大型的钢铁设备和建筑原料不断被运抵。
　　一位该厂的员工称，工厂半年前开始投建，7月1日第一座高炉正式建成，7月9日，也就是下达停建通知5天后，烧结部分正式竣工投产。一座507立方米高炉需要投资两个亿以上，生铁产能可达50万吨。
　　据记者了解，位于傅山路的蟠龙山公司是由傅山村组建的傅山集团投资建设的。在傅山路两旁，傅山集团已经投建了傅山炼铁厂、银龙炼铁厂和齐林傅山钢铁有限公司。这些钢铁厂竟然都是未经任何环评手续的“私生子”。
　　在淄博傅山钢厂招商说明中看到，年产80万吨炼钢项目，生产钢坯、型材、线材，需求融资金额12000万元，投资回收期却只需1.5年。当地一位不愿具名的业内人士分析，利用政策漏洞建设投产的小钢铁企业，短期回报也很丰厚。这也是为何蟠龙山公司甘冒环评风险而强行上马的原因所在。最让人意想不到的是，银行竟然愿意为这些没有合法手续的钢铁企业放贷。
　　傅山村的居民说，借助金岭铁矿资源，傅山集团投建了一条3公里长的货运铁路和4家钢铁企业。2006年傅山集团经营性固定资产为50多亿元，销售收入达到80亿元，傅山镇已成为淄博四大村镇之一，钢铁企业还成为了当地纳税的大户。傅山村几乎没有外出打工现象，因为一个村民在钢铁厂打工一个月可有1800元左右的收入。
　　这位村民承认，这些年村里患上皮肤病、呼吸道疾病的村民比以往明显增多。但在环保和收入之间衡量，他的答案却是：“孩子要读书、老人要看病，还是挣钱最要紧。”
　　一位淄博当地的官员称，目前山东省政府并没有明确的指示，蟠龙山公司的去留仍旧是一个未知数。他坦言，山东乃至全国的小钢铁企业如今都遇到了这样困境，只不过淄博作为我国老工业基地这种情况更为集中。
　　可以预见的是，利用政策漏洞，今后这14家钢铁厂仍旧会是每次环保检查后“黑名单”上的“常客”，环保部门依然对他们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