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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翻旧文稿,当跟帖——
暴力生活
题记:舌头解决不了,就用牙齿吧。
从小我恨我哥不是因为他无能,他敢跟人打架,我就不敢。我胆小怕事是因为他不帮我。至少,别人的小弟遇了事,再不济也能虚张声势,不战而屈人之兵地扬言:“好!你等着,我回家叫我哥去!”我没有这样的底气,我哥从来都只顾他自己。我第一次大胆出手打人却是帮我哥,他遭东头邻居三兄弟围攻,眼看是人家不塞牙的小菜,他仍倔强抵抗。真孬!多欺少!我抓起一根树枝,绕着圈捅弟兄三人的屁股。事后我哥埋怨我下手不狠,让我既委屈又惭愧。
两年后我家搬到治安村,听说有俩兄弟很合把,常常带领一帮小屁孩跟隔河相望的和平村干仗。他们这么够种,我应该能巴结得上。那天放了学跑到小河边,对岸声势不小,齐声反复大骂:“大跃进,小跃进,你娘xx我高兴!”我们这一方却没声气。我有点兴奋:是一次表现的机会!见样学样,主动扯嗓子回骂:“大跃进,小跃进,你娘xx我高兴!大跃进,小……”旁边一个大个子伸手止住我,说:“别骂别骂!”顺手递我一块石子,命令:“砸!”懵懂间,另一小孩捅捅我,小声说:“他就是大跃进,他弟是小跃进。”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我们矿的居民分住八大村,其中四个村被编进顺口溜:劳动村不劳动,团结村不团结,治安村不治安,和平村不和平。上万的文革前后出世的青少年,大多是天生的斗士。事出有因要打,无缘无故也要打,谁要是没参加过一两次战斗,天天走路都得低着头。
打不过男孩子,对女孩子我总不能装熊,跟同桌女生对抗“三八线”只是常规冲突。同村的胖妞刘敏小学跟我同班,瞧不起我小个子,有天放学路上跟她发生口角,她鄙夷的眼神和下撇的嘴角倍抹我的面子,我握拳作势,起哄的同学怂恿:“打呀打呀!上啊上啊!嘻嘻。”刘敏越发不屑一顾:“切!你敢!?”我扑上去,刘敏一把搂住我的脖子----天呐!她的力气怎么这么大?我被她紧箍着,挣脱不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不是痛,是气急败坏的尴尬。
初中刘敏仍然跟我同班,我们不再打架,经常的,还有学习上的交流。她温柔得像个恋人。
她的确早恋了。那天上《法律常识》课,老师举例说:前两天二(三)班的邵登平捅死一名社会青年的事,你们一定都知道……。却听见教室里有人嘤嘤啜泣,一看,是埋着头的刘敏----被捅死的正是刘敏的对象。邵登平跟我们是初一的同班同学,初二才分的班。那小子生得眉清目秀齿白唇红,热衷拳击、玩刀、斗殴。有目击同学后来讲述,当时在溜冰场,刘敏对象扇了邵登平一耳光,邵登平掏出三角刮刀,戳了刘敏对象一下,刘敏对象闷哼一声,走了六七步,倒地屁掉了。
玩刀弄枪是男孩子生来的爱好,更别说好勇斗狠是家乡一时的风气:胆肥气盛拳头壮的是老子,胆小体弱的,只能低眉顺眼。我后来认识的朋友四毛,说他以前常被人欺负,发狠回老家学拳,一年后回来,再没人跟他打架,他也从来没打过人。我跟四毛能玩到一起,缘分之一是当初大家都怕惹事。懦弱居然也惺惺,真有意思。不过最好玩的还是开练,拳击、散打和摔跤,四毛是我绝对的师傅。四毛拳快,练到高中他却拒绝跟我再练,他说你出拳太重我十拳抵不上你一拳,不划算。师傅说学打人先要学挨打,金钟罩铁布衫其实就是挨打的功夫。
家乡有句俗话:“怕事有事”。在省会学校读书那阵子,几个要好的男同学常从郊区赶到市内看夜场电影,往往回校时公交车已收班。走夜路我倒不怕鬼,担心的只是惹事。真的怕事有事:一次半夜,我们一行六人步行回校,距学校约一公里时,迎面影影绰绰一字排开八、九个人越走越近,我心说有问题,提醒同学说:你们看对面是想撩事的阵势,我们千万别跟他们冲突,让过去就算了。堪堪接近,我们溜边的溜边,侧身的侧身,对方却歪着身子捉对撞将上来。我连忙摆手,向对方抱歉,也向同学提示:没事没事,我们走了。对方有一人探手揪住同学冷冰的衣领,冷冰抬手格挡。对方推怂,冷冰慌忙出拳,不想脚下一滑,跌倒。我急了,大喊一声:“弟兄们!上!”冲到冷冰身边,看准那人的左耳,一拳摆中,那人仰面倒地。混战刹那的第二个照面,瞅见对方有人向路边弯腰捡砖头,我大叫撤退。跑到校门口点检人数,没有人受伤。只有一位同学很糊涂,气喘吁吁问:“你、你们刚才动手了吗?”
我痛骂过试图掏我钱包的毛贼你他妈是不是想找死,万一动手也许找死的是我。也揍过侮辱人的斯文败类,几乎在不明就里的同事面前温文形象尽毁。多次跟流氓、小瘪三较劲,差点让家人称为烈士家属。我相信有时候牙齿的威力到底比舌头有效。我只能祈求上帝:当我忍无可忍的时候,请给我正义的指引。
小孩子的打架跟大人的战争,在原理和本质上没什么不同,所不同的只是破坏的程度。我们痛恨暴力,却不得不使用暴力。电影学术界有“暴力美学”一说,可那是艺术,不是生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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