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贴】六.2.我往哪里去？

阿里巴巴

我往哪里去？


人生价值的问题，与人生谜底息息相关。比如基督教认为人是上帝造的，那人生的价值就在于彰显上帝的荣耀；佛教认为人生是一次轮回，那么人生的价值就在于行善积德、彻悟超脱。显然，如果你知道人生是怎么回事，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推出人生的价值在哪里。



唯物主义对人生的解释，让人乍看之下，似乎推不出什么人生价值：如果人不过是基因为了传播自己的副产品，那我们的价值就是多生多育？人生目标就是买通精子库管理员，把自己的精子标为“名牌大学高帅富”，以广为传播？



但在我看来，从“人是进化来的”这个事实并非推不出有意义的人生价值，相反，它能推出的人生价值是最有意义的：你的人生价值，由你自己来定义。这是因为：



1，       人是一种自然现象，而非神秘天意，这种观点解除了各种传统观念的束缚，让我们可以自由地选择人生怎么过。当科学初兴时，俄国作家陀思妥耶夫斯基说：“如果上帝不存在，那么一切都是允许的。”但法国哲学家德·波伏娃认为，恰恰相反，上帝不存在，并不意味着人就可以胡作非为，而意味着人必须自己承担起责任，只会变得更加道德、更加有意义。美国内战之后，黑人被解放，但很多黑人反倒茫然若失，不知道自由的日子该怎么过，觉得还是以前在奴隶主手下舒坦。很多现代人的心理也类似于此。科学帮助我们扫除了上帝的震怒、牛头马面的油锅等干扰之后，他们没觉得自由有多好，反倒怀念以前的单一神圣价值观。

2，       人类作为一个物种，最突出的特点就是智力和意识，因此，我们也应当善用自己的智力和意识，为自己选择人生意义。进化给我们的最大生存利器，就是那无与伦比的大脑。从这个角度看，人生的意义离不开自主思考。帕斯卡说过：“我们全部的尊严包含在思想中……因此我们得好好地思想：这即是道德的要义。”思考什么呢？除了生存、繁衍这些问题之外，当然还得有人生意义。就算人生被神秘力量赋予了意义，我们作为有自主意识的个人，也完全可以拒绝他们的安排，坚持自己的价值，更何况人生没有预先安排的意义呢？在这种情况下，还不行使我们的自主意识，为自己寻找人生意义，才真的是毫无价值的人生呢。

3，       唯物主义的人生谜底，只解答了“我从哪里来？”，把“我是谁？”和“我往哪里去？”完全留给了你。我们需要接受“我是进化而来”的事实，彻底抛开那些万物之灵、上帝私淑之类的自大自恋想法，把注意力集中在你能改变的地方：你的未来。你一旦接受你从哪里来之后，你就会发现，它给你的不再是沮丧或失望，而是自由。你不能决定你从哪里来，但你能决定你到哪里去，而这才是你作为一个人最重要的本质。换句话说，“我是谁？”的答案，部分取决于“我从哪里来？”，但从人生价值的角度看，更取决于“我往哪里去？”。当你审视你的人生轨迹时，重要的是你画出了什么样的图案，而不是你从哪里画起。



总之，人由进化而来，并不意味着人生就没有价值，而只意味着你可以、也应该为自己寻找人生的价值。不过，由于传统上各种价值观的影响根深蒂固，我们在寻找人生意义时，也得注意不要被传统价值观的标准引入歧路。具体的说：



1，       人生意义不必永恒、宏大。每个人都希望自己的人生有伟大的意义，就算不能做出轰轰烈烈的事业，至少也要与轰轰烈烈的事业联系上。《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的那段名言就是说，虽然你的人生渺小，但既然它是奉献给了伟大的事业，那它也跟着伟大了。类似的是雷锋的名言：“人的生命是有限的，可是，为人民服务是无限的，我要把有限的生命投入到无限的为人民服务之中去。”



你当然可以为自己选择一份永恒、宏大的人生意义，不过，你也可以尽可以选择短暂、渺小的人生意义，比如，思索的乐趣、独特的经历、家庭的幸福。如果你接受自己是进化的产物，在这个世界上短暂地停留，那么，你也可以为自己选择一份同样短暂、渺小的意义。



当然，我绝非反对伟大的人生意义。我只是希望你在无法找到伟大的人生意义时，可以退一步想一下：你身为短暂、渺小的人，为什么一定要赋予自己永恒、宏大的意义呢？如果你能找到伟大的人生意义，那很好，不然的话，也不要执着于自己的人生意义有多伟大，而只要执着于它是不是你想要的意义。



2，       人生意义不必与他人一样。在历史上，各种人生意义的支持者经常互相争斗，甚至引起宗教战争，总要一统天下才罢休。但正如上一节所说，每个人生都有不同的谜底。天赋不同，环境不同，际遇也不同，我们每个人对人生的看法自然也会不同。



奥地利哲学家维克多·弗兰克尔在《追寻生命意义》[1]中说：“重要的不是泛泛的人生意义，而是一个人在人生某一时刻的特定意义。追问泛泛的人生意义，就象问一个象棋冠军：‘告诉我，大师，象棋哪一步最好？’”既然我们的人生是独特的，人生意义当然也不必与别人一样。



3，       人生意义可以有多重。人们都喜欢简单的答案，表现在人生意义上，就是一神教能轻易打败多神教，比如基督教向西欧、北欧的扩张，伊斯兰教向中亚、南亚的扩张。但人是一种很复杂的生物，在自私与道德、情感与理智，甚至不同的情感之间、不同的思维之间，都有冲突。这些种种本能、情感、理智，都会对你的价值观有所影响。如果你能把自己内心的这些不同价值取向统一起来，形成一股合力，那当然很好。不然的话，你也不用执著于自己的人生意义一定要简单明了，而可以有多重的人生意义。它们可以毫无关系、甚至略有冲突。



比如著名学者茅于轼的人生意义是“享受人生，并且帮助别人享受人生” [2]。显然，在某些情况下，这两个目标会冲突。但这并不意味着他的人生意义就必须二选一，因为既然人性如此复杂，就不该强求简单的人生意义。



很多人之所以从唯物主义对人生的理解，坠入到虚无主义或者享乐主义、拜金主义的价值观，就是因为他们见惯了传统价值观的模式，以为自己的人生意义也一定要永恒、宏大、普适、单一。但既然我们的人生是短暂、渺小、独特、复杂的，那由此引出的意义也不必永恒、宏大、普适、单一。在你接受了你的人生从何而来之后，你就会明白，关键在于你是否选择去寻找人生意义、是否找到真正适合你的人生意义，而不在于你的人生意义符合什么标准。



----------小练习-----------

我往哪里去？


为你自己写一篇悼词[3]。想象一下：在此后的岁月里，你仍然保持着和今天一样的内心生活方式——并不是说你的人生没有变化，而只是说你的心灵没有突变，你也许会婚嫁生育，也许财起财落，但你看待世界、别人和自己的方式仍然和今天基本一样——当你死去时，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为你自己写一篇悼词。它可以比普通的悼词长，也不必拘泥于悼词的格式，关键是要去掉你对自己的偏袒，想象你是一个盘旋于你上空的判官，在你的遗体面前，为你写下最终的全面评语。


再想象一下：你希望的理想悼词是怎样的？也就是说，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从现在开始，你尽量地改变自己，最终可以为自己写出一份怎样的悼词？这篇悼词和上一篇一样，不拘篇幅、格式，关键是要中立。


比较这两篇悼词。前一篇是你对现在的你的评价，后一篇是你心目中的理想的你。你也许从来没有思索过人生意义的问题，但后一篇悼词里已经隐含了你对人生价值何在的看法。这两篇悼词相差越小，你生命中的意义就越多。


----------小练习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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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参见frankl, v. e. (1963).man’s search for meaning. boston, ma: beacon press。

[2]参见http://blog.ifeng.com/article/5929330.html，2012/2/13。

[3]此练习来自于我的同学、美国陆军指挥与参谋学院副教授mark tolmachoff的《全面健康》课。感谢mark授权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