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苏枕书
以前认识一位少妇,温驯文雅,每周来花道教室两次。从狭窄木梯轻轻走上来,跟我们打招呼,声音非常低,空气没有一丝涟漪。她的头发挽起一半,余下的顺着弧度优美的脖颈披下来,有几缕贴着白皙的肌肤。她比我早来几年,插花的动作很安宁。
所谓教室,是老师租用的一家咖啡馆。不营业的日子,在二楼教课。小木楼有些旧,外墙爬满青藤,从窗口垂下。老师会用我们多余的花材装点一些不起眼的花器,比如空牛奶瓶、梅酒瓶。有一天捡来一小截细细的青竹,中间挖一孔,置入小试管,盛水,养一两枝植物。
把一束没有章法的花材妥善安置在花器中,令体、用、相三格调和圆融,合乎传统美学。任何形成理论体系的艺术,看起来再简单,做起来也不容易。
固定花枝,有时要折一节嵌住,有时剪一段填满。这些举动很容易煞风景。而她极从容,剪刀绞断花枝时毫无迟疑,长度也准确恰当。老师对大家常有赞美。而到她跟前,却多沉吟不语。
隐约觉得她与老师有些情分。非常薄,隐晦、克制。老师为她修正花枝时,她的指尖总微微颤抖,声音细若游丝,脸红得要烧起来,漂亮极了。老师轻声问,这样是不是好一些呢?她站起来,离桌几尺,仔细端详。许久,是几乎不可闻的细语:是,要好很多。
有一回课后忽降暴雨。在窗前等雨过去。她和老师有一搭没一搭聊天,将窗外目所能及的所有植物一一认出名字。希望雨不要停,我想。
后来,教室搬到城西,有些远,我已半年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