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事] 贫贱之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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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上海壹周 ( 娱乐14）  



文/毛利
        上大学时，寝室里四个女孩，总有一个特立独行，一个热衷社交，一个埋头苦学，还有一个默默无闻但勤劳朴实如一位旧式妇女。韦珊就是最后那一种，她既不想引人注目也不想拼命争取点什么，只要把小日子过好，她就心满意足。下大雨别人都叫外卖的日子，她在寝室煮面，不过就是简简单单的番茄鸡蛋面，但其余三个人都会忍不住围上来：哎呀看着真好吃，来来分我一碗。于是一次她只好下一斤的面，室友也都不是吝啬之徒，干脆再外卖叫一盒叉烧一盒烧鸭。
        到冬天一众人说出去吃火锅，韦珊会提议，为什么不在宿舍自己煮？她带着一群人去买菜，指挥她们分工合作，滋味倒还不错，外宿舍也会蹦出几个人来，要求分一碗羹。韦珊是几个人中最早有男朋友的，自那时起，她开始做爱心煲汤，爱心盒饭，旁人识眼色的，也不会再好意思上来要求分一口。某次卧谈会，几个人忽然说起谁会最早结婚，大家都同意：肯定是韦珊，毫无争议。
        毕业时，她果然跟好了一年半的男友去了一座二线城市。男友先找到工作，安营扎寨，韦珊随之跟上。她对自己向来有清楚的认识，不过是升斗小民，只要能过上普通生活就是不错。一开始日子实在有点艰难，租的房子太破，还没有原来的宿舍条件好，起码四人间配一间厕所，现在这间，差不多是间毛坯房，三室一厅，隔壁住的也都是刚毕业大学生。平常只有韦珊一个人做饭，买的菜也不过就是菜场里一块钱一斤的当季蔬菜，两只鸡腿，因为做得少，已经不能再分给别人，只够她和男友一个人吃。
        上班忙的时候，他们去吃附近小吃街的麻辣烫，或者男友在菜场买一点卤菜，再做碗面当作一餐。早饭吃的是隔夜剩饭做的粥，加点剩菜，来不及就买上一杯豆浆两个馒头。韦珊开始热爱团购，三块钱买一杯原价八块钱的奶茶，或者六十八块钱团购一次两人餐。
        她是跟男友同住后才发现，最好少谈钱，也别谈礼物。偶尔她想到要吃什么，发个短信叫男友买，对方总是不太情愿。久而久之，韦珊为了避免自己的不痛快，只好少麻烦男人。有时候她觉得这种生活没什么意思，但情人节时，男友又会带她去超市买上一大堆零食，他买单。她就醒悟他平时的省俭不过也是生活所迫。两个人都没有背景，赚的都是新人工资，你又能要求对方怎么做？她想过了这段时间，大概就好了，工资会涨日子会好过，那时候她就能慢慢筹划诸如结婚生小孩之类的事。
        毕业半年后，韦珊从前的室友来出差，约她和男友一起吃饭。她很兴奋地通知了男友，毕竟毕业后还没跟同学见过面，男友先是说：就是以前经常不去上课那个s？韦珊说：对。男友说：听说她工作找得蛮不错，唉，人家老爸有钱，没办法。韦珊没有什么能接的话，只好沉默了事。
        s跟在学校时完全不同，穿套装，相比之下，韦珊和男友不过是一对路人夫妻。s看见他们，就笑：哎哟，真是一对老夫老妻的样子。点菜时，韦珊有点犯难，心想如果她来买单，怕是一笔不小的费用。s跟以前一样，大大咧咧点了几个菜，跟韦珊谈着以前的同学。到买单时，韦珊拉了男友一把，他不为所动，s笑嘻嘻说：我买我买，我可以报销差旅费。回去的路上，韦珊因为没尽到地主之谊，总觉得不好意思。男友说：你真傻，她有钱就让她买，有什么好说？两人一路争执下去，忽然男友抓了一把韦珊的头发，凑近她低语：我就是没钱。
        韦珊那晚没回出租屋，她去找了s，s很高兴，说你来陪我睡觉最好不过。韦珊本来还像往常一样，强撑着面子，但后来忍不住说：我们吵了一架，他抓了我头发。s说：他怎么会是这种人？你们在一起两年了吧？
        韦珊说：其实不是第一次，之前还有一次，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有一次我生病，连续几天叫他买晚饭回来，他就不高兴，吵到最后，也抓了我头发。s说：那你早就可以分手。韦珊说：可是我只能住他那里。s想了想：我要出差一周，不如你这几天住我这里，看他紧张不紧张你？
        她跟s在酒店住了几天，照旧去上班，前两天害怕男友堵在公司路口，质问她为什么不回家，后两天又开始盼望那个身影。他始终没来，她开始过一种截然不同的生活。s大概家庭条件真的不错，韦珊带她去吃小吃摊，她推说外面的油实在不好，最好还是去有保证的饭店。韦珊跟着s吃了几次饭店，总想请回她点什么做弥补。但s不喝奶茶，告诉她这里面大多是塑化剂。韦珊从面包房买了面包，s看了看成分表，说：恐怕都是植物黄油做的，这玩意多吃不好，不孕不育。韦珊有点难堪，只恨酒店没有厨房，不能让她做点报效s的家常饭。
        她跟s去超市，发现对方只买贵得吓死人的有机水果，只不过两三小袋，收银处显示的是一百五十元。
        韦珊想走了，终于等到男友一个短信：什么时候回来？她收拾收拾，就跟s道别。回到粗陋的出租屋，她忽然觉得自己终于松驰了神经，男友做了一顿饭，她最喜欢的红烧肉和清炒菜薹，他们边吃饭边看台湾综艺节目，总算吞下了所有的不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