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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哉庄周之文也。精英型的知识分子,是以睥睨世俗的姿态实现精神的跨越与拔份儿。而庄子的姿态是降低自身的要求以至于无,以小巧的鸟儿与地里的老鼠的姿态,摆脱俗世名利权位是非功过的羁绊,求得一己的逍遥与自由。他的方法可以说是以退为进,以屈求伸,以侏儒的姿态求大道。他并不从外部跨越而过,而是从内里先否定一切功名地位的任何意义,他主张远离世俗、避祸避险避忧。以避让一切世俗追求为得到自身的平安与快乐的目的的手段。
而且,除了个人的主观上的优游闲适、逍遥自在,庄子不相信、不承认任何其他的事功、利益、名声、(社会与政治)地位、影响力、德行、舆论(物议)、奉献、奋斗、获取、胜利与失败,直至健康与疾病、长寿与夭折的意义。除了“我自己”的舒适感、自在感、自由感、满足感与对于其他事物环境的麻木感,一切其他的感觉,概不承认。这种主张极端化到了令人吃惊的程度,同时也令人毛发悚然,一个活人怎么可能这样?又令我们五体投地,任何人做到了这一步,确实是如仙如圣,已经不是肉体凡胎了,已经做到了超级的威武不能屈、贫贱不能移、富贵不能淫,外力不能干预,不能生杀予夺,不能影响扰乱促进劝导;又绝对不需自我膨胀、雄心壮志冲云天,而只需两眼一闭,两耳自封,心中默默一想即可。
庄子首先面对的是那个时代的恶性竞争,侯王争霸,臣下争宠,士人争(为世所)用,而这种竞争并无规则,叫做天下无道,大家都在赌博,碰运气,赶点儿,旦夕祸福,朝暮成败,你砍我杀,血腥涂炭,孰能无过?孰能免祸?这种情况下还忙着进取功名,不是活腻了又是什么?庄子之所以如此激愤与极端,还因为他面对的是一个更加无奈的事实。古代中国,一向是权力、荣华、富贵、各种资源高度集中的社会。一个读书人,一个有大志与高人一头的能力的上层人物,如果与这样集中管控的资源不沾边,沾不上集中强大的资源的光,单凭个人的才智奋斗,常常是作用有限,事少有成。而一个相对的草包,碰对了点儿了就硬是大放光芒,不服不行。而且你越是有所期待有所特长有所雄心壮志有所真见识真本领,你的失败就越明显,你的挫折感就越是十倍百倍于旁人。别人看不透,聪明透彻如庄周者也看不透吗?
尽管他是奇才奇论奇文奇理,但是读之不无阿q精神渊薮的观感。
洋人特别喜欢用“面对”一词。叫做“face it”,我们前边也讲了庄子所面对的险恶形势与竞争条件。同时,这里还有一个与社会环境无关的状况,人们常常忘记了面对,而庄子是面对了。那就是,不论多么有条有理的竞争,优胜者是少数、极少数,例如全世界那么多运动员却极少有人能参加奥运会,奥运会上那么多优秀运动员,只有极少的人才能得到金牌。除却这极少数幸运儿,谁能不痛失金牌?谁能不功败垂成?谁能不将心血梦幻付诸东流?即使得了金牌,你又能保持多久?你在人老珠黄、谢幕回身、过时遗忘之后又当如何自处?
在美国这样的提倡生存竞争、从理论与法制上至少是声称力图规范竞争规则而绝对不会提倡老庄之道的无为与不争的国家,也常常发生竞争中的失败者绝望疯狂,变成杀人狂,变成恐怖分子、社会渣滓的恶性刑事案件,或者也会发生竞争中的侥幸者幸运儿腐化堕落、失常、歇斯底里的悲剧,许多大明星就有这样的事。而我国早熟的哲人庄子,过早地感受了这一切竞争的荒谬性与悲剧性,他过早地唾弃了这一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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